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余晟:翻譯為什么這樣難
時間:2019-07-31來源:佛山翻譯公司點擊:556次

 

  有不少朋友想做翻譯,又不了解情況,經(jīng)常會問我關(guān)于翻譯的問題:翻譯好不好做,會不會有什么困難,等等。我雖然**近幾年沒有翻譯過書了,但基于之前積攢的經(jīng)驗,還是可以給出明確建議:翻譯難做。

  這條建議時常會遇到質(zhì)疑。許多朋友會說:我雖然沒有做過翻譯,但我看英文沒啥問題。翻譯,不就是看懂英文轉(zhuǎn)換成中文嘛。為什么你說那么難?

  這么說的人,往往沒有譯者體驗,只有讀者體驗,所以翻譯無非是讓讀者從“讀原文”變成“讀譯文”。如果真的當過譯者,翻譯還真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。起碼,下面幾大困難是任何譯者都躲不掉的。

  60%覆蓋不了30%

  據(jù)我觀察,普通人讀一本書,充其量只看懂了全書內(nèi)容的30%。許多時候甚至連30%都不到,**后有印象的只有一些有趣的故事、結(jié)論。敘事文本中大段的鋪墊、描摹,說理文本中大量的論證、辨析,往往被讀者所厭煩,好一點的也是一帶而過。

  這并不是讀者不想多讀一點,多懂一點。對大多數(shù)讀者來說,要再多看懂一點、多理解一點,花的時間要大大增加。大家可以回憶中學(xué)的古文課,大學(xué)的經(jīng)典閱讀課,老師帶著大家逐字逐句地閱讀、解釋,既消耗精力,記住的也不多。不只文學(xué)文本是這樣,說理文本也是這樣。記住結(jié)論相當簡單,記住推理過程則麻煩許多,能自己復(fù)原整個推理過程,對一般讀者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挑戰(zhàn)。

  我們沒法強迫讀者花更多工夫,因為如何讀、讀懂多少,這是讀者的權(quán)利。但是譯者的責(zé)任不同,譯者的理解范圍往往是讀者理解范圍的上限。譯者看不懂推理、搞不清辨析,只能囫圇吞棗硬譯。讀者讀到這段詰屈聱牙、支離破碎的譯文,只會覺得莫名其妙,未必能得出結(jié)論。

  為了讓譯文讀者的收獲水平和原文讀者保持相同,譯者不得不花大量的功夫,加深自己對原文的理解。所以身為譯者,許多文字不是“一路看過去”就好,而是必須反復(fù)推敲、琢磨。

  比如這么個句子:“完整交互總共需要傳輸100K的數(shù)據(jù),目前已經(jīng)傳輸了50K,所以要關(guān)心的只有50K數(shù)據(jù)”。普通讀者或許不覺得有問題,或者根本留意不到歧義,譯者卻必須搞清楚,后一個“50K”到底是“已經(jīng)傳輸?shù)?0K”,還是“剩下沒有傳輸?shù)?0K”,否則肯定會有部分讀者有困惑。

  這類問題只有一部分可以通過閱讀上下文來判斷,還有相當部分是不能靠上下文來猜測的。運氣好的,可以直接聯(lián)系原作者詢問。運氣不好的,就只能自己瞎蒙了。這樣一個“無關(guān)緊要”的問題,往往就要消耗譯者大量的時間。

  還有一類問題,估計是譯者怎么努力也“理解”不了的。我在《程序員身上的異味,你會直接告訴他嗎?》中提到過,在我翻譯《成為技術(shù)領(lǐng)導(dǎo)者》的時候,我雖然能這段文字翻譯出來,但根本不理解作者舉這個例子的目的是什么,為什么“告訴程序員他手上有異味”會成為一個問題?,F(xiàn)在回過頭去看這段譯文,雖然逐字逐句挑不出太多毛病,但我沒理解,所以譯文其實不通透。

  更麻煩的是,即便譯者花費了大量時間,把自己對原文的理解提升到了60%,讀者也可能根本感受不到。因為不同的讀者所理解理解的30%各不相同。運氣好的,讀者的理解是譯者理解的子集。運氣不好的,讀者的理解是譯者的理解沒有交集。

  我們經(jīng)常看到這樣的爭執(zhí):讀者說譯本很爛,譯者感到委屈,自己已經(jīng)花費了很多心力了,讀者只抓住幾處疏漏發(fā)難。背后的原理就在這里:譯者費盡心思得到的那60%,完全蓋不住讀者的30%。

  60%覆蓋不了30%,這是譯者的無奈,也是譯者必須面對的挑戰(zhàn)。

  一支筆畫不出百樣色彩

  即便譯者傾盡全力,**理解了原文,仍然會讓讀者不滿意,因為譯文剝奪了讀者的“解釋權(quán)”。

  什么是讀者的解釋權(quán)?簡單說,就是“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漢姆雷特”。原文里怎么寫的,各人有各人的理解和想象,大家都有按照自己的體驗、經(jīng)驗、想象去理解原文的權(quán)利。

  譯者卻不同,譯者首先是讀者,他對原文當然有自己的理解,這是作讀者的權(quán)利。另一方面,譯文的那“一千個讀者”仍然期望看到一千個漢姆雷特。然而這時候,譯者的理解已經(jīng)熔鑄在翻譯里,印刻在譯文中,針對原文的眾多解釋和想象就此消失了。挑剔的讀者,尤其是能讀原文的讀者,往往會感到不滿意。

  仍然舉上面那段“傳輸數(shù)據(jù)”的文本的例子。在我看來,可能產(chǎn)生誤解的根源在于原作者舉例時不夠仔細。如果我是作者,我不會說“完整交互總共需要傳輸100K的數(shù)據(jù),目前已經(jīng)傳輸了50K,所以要關(guān)心的只有50K數(shù)據(jù)”,而是改為“完整交互總共需要傳輸100K的數(shù)據(jù),目前已經(jīng)傳輸了60K,所以要關(guān)心的只有40K數(shù)據(jù)”,避免出現(xiàn)誤解。

  但只有身為作者,這種改動才可以理直氣壯,譯者沒有百分百的理由和權(quán)利去修改原文。對這樣的修改,許多讀者并不買賬,因為它“不忠于原文”。

  我在講翻譯時曾寫過,英文里的許多a其實只是語法需要,一律翻譯成“一個”反而顯得累贅。比如“每個地方都有一位負責(zé)的人,一個縣應(yīng)當有一位縣長,一個市應(yīng)當有一位市長,一個省應(yīng)當有一位省長”就很累贅,地道的說法是“每個地方都有個負責(zé)人,縣有縣長,市有市長,省有省長”。

  覺得沒問題,對吧?我們看看更復(fù)雜的例子:“他好像一個獨翼的天使,矗立在一張門前,死死盯住遠方的一棵樹”。按照上面的邏輯,更好的翻譯似乎是這樣的:“他好似獨翼的天使,矗立門前,死死盯住遠方的樹”。

  這個例子得到不少人的贊同,但也有不只一人反對,理由是“原文里連續(xù)出現(xiàn)的a,原作者應(yīng)當是有特別用意,要表達孤單的感覺,一律去掉,反而改變了原文的韻味”。這種說法有道理嗎?不好說完全沒有道理。但是嚴格照原文翻譯也有不少讀者反對,理由是過多的“一個”完全不符合中文的表達習(xí)慣。

  這個問題的根源不在譯者,而在翻譯。畢竟,原文的解釋和想象的權(quán)利完全屬于原文讀者,一旦進入翻譯,就必然剝奪一些針對原文的解釋和想象。同樣一段文字,你看來平淡無奇,我覺得微言大義,他認為別有所指。這種分別很微妙,較真就容易吵起來。但是,又沒有絕對的、客觀的對錯標準,因為個人的理解本來就可以不同。所以文藝理論才會說,作品一旦寫成,它就與作者脫鉤,完全存在于讀者的理解和闡釋之中。

  魯迅先生寫過:我家院子里有兩棵樹,一棵是棗樹,另一棵也是棗樹。為什么要這么寫?為什么不直接說“兩顆都是棗樹”?這些問題歷來爭論不休,不同人有不同理解。我估計就是魯迅先生再世,未必也能給出大家信服的答案。譯者如果遇到這種句子,無論怎么翻譯,都得不到全部讀者的認同。

  一支筆畫不出百樣色彩,這始終無解的難題,是譯者的宿命。

  一張口難吃百家飯

  “一千個讀者有一千個漢姆雷特”,說的是讀者的理解各異。其實除去讀者的理解,原文涉及的領(lǐng)域也可能包羅萬象。同樣的概念,在一千個領(lǐng)域可能有一千種名稱。不了解領(lǐng)域的行話,給不出“接地氣”的說法,就會給讀者感覺“出戲”、“外行”,這也是譯者面臨的難題。

  比如specification,IT領(lǐng)域通常翻譯為“參數(shù)指標”,這是沒有問題的。但涉及到某些工業(yè)領(lǐng)域,就必須搖身一變,行話叫“規(guī)格說明”。具體到軍工系統(tǒng)、武器制造,又得改頭換面,叫做“性能諸元”。如果譯者不了解這些,造出“火炮性能參數(shù)”,或者“軟件系統(tǒng)規(guī)格”,讀者就容易有意見。

  再比如range,一般翻譯為“范圍”。但在IT領(lǐng)域,short range communication就要翻譯為“近距離通訊”,進入武器系統(tǒng),short range missle就要翻譯為“短程導(dǎo)彈”,交戰(zhàn)中的in range更是應(yīng)當翻譯為“進入射程(已在射程內(nèi))”。

  實際上,在翻譯中類似的講究很多,而且這類講究沒有固定規(guī)章可循,全憑譯者平時留意。

  比如-ist,一般說的“xx主義者”沒錯,但涉及到政局便有不同。“議會中的**主義者和本土主義者各占半數(shù)”就明顯別扭,符合習(xí)慣的翻譯是“議會中的**派和本土派各占半數(shù)”。還有international community,翻譯為“**社群”會笑掉大牙,約定俗成的翻譯是“**社會”,雖然community似乎和society一點關(guān)系也沒有。

  哪個人告訴你-ist翻譯為“派”,哪本書告訴你community翻譯為“社會”?沒有,全靠譯者平時用心,吃百家飯。如果沒吃過百家飯,譯文不自然、不地道就是必然的結(jié)果。我之前翻譯《精通正則表達式》就吃過虧。

  《精通正則表達式》的作者是美國人,大概美國人都對車很了解,所以原作者在講解“水面下”的正則表達式匹配原理時,大量使用了汽車的例子:打開引擎蓋,這里是分電盤,那里是變速箱……。

  可惜,等我能把發(fā)動機艙里的東西都分得清楚,是交稿兩年之后的事情了。在翻譯的時候完全不熟悉車主們的行話,所以transmission到底翻譯為“變速箱”還是“傳動機構(gòu)”,似乎總說“變速箱”也有點別扭…… 所以今天再看這段譯文,雖然花了不少心思,還是不夠地道。

  不但國內(nèi)有百家飯,**上也有百家飯。我就見過譯文里出現(xiàn)的“日本外交部長”。沒錯,foreign minister通常的翻譯正是“外交部長”,“日本外交部長”干的確實是“外交部長”的活。但譯者需要知道,在日本這個職位有專門的稱呼,叫“外相”或“外務(wù)大臣”。由此類推,日本內(nèi)閣的Chief Secretary也不是“秘書長”,而是“內(nèi)閣官房長官”。

  百家飯不只關(guān)系當下,還涉及歷史。同樣的概念,不同時代的稱呼也不同。麻煩的是,一般詞典并不會涉及“歷史稱呼”,所以更要靠譯者平時留心。比如foreign affairs,如今大家都知道叫“外交事務(wù)”,往前倒推一百多年,晚清的說法是“洋務(wù)”,再往前幾十年,就得叫“夷務(wù)”。不懂得這些,譯文就會顯得跳脫、錯位。

  譯者怎么能懂得各種領(lǐng)域的行話?沒有太多好辦法,只能平時自己多留意,把各領(lǐng)域的知識融會貫通起來。

  美在你心中

  毫無疑問,在當今社會,翻譯是個“辛苦而不賺錢”的活。翻譯的稿酬,二十多年來始終停留在每千字60-80人民幣。

  我自己在狀態(tài)**好的時候,翻譯速度充其量也只有每小時一千字。這還不算上之前閱讀、之后審校的時間。更要命的是,這樣的“神勇狀態(tài)”,一天充其量只能維持2-3小時,維持這2-3小時的代價是整天疲憊不堪。

  辛苦而不賺錢,更“奇怪”的是,不管翻譯得好與不好,所得報酬幾乎沒有差別。所以,相當部分的譯者選擇了“體諒”自己,暗地里放松了對譯文的要求。畢竟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,每個細節(jié)都要去摳,去苦苦思索,去反復(fù)推敲,實在得不償失。許多“不妨礙理解的蹩腳譯文”,也就此誕生。

  什么是“不妨礙理解的蹩腳譯文”?就是表達很奇怪,雖然明白意思,但讀來總覺得別扭。上文已經(jīng)舉了若干例子,不過這樣的例子實在不勝枚舉。

  比如“他朝飛機發(fā)射了三顆子彈”。簡直可以從譯文里直接看到原文:He fired 3 bullets to the plane。能看懂嗎?能看懂。別扭嗎?別扭。那么不別扭的說法是什么?仔細想想,應(yīng)該是“他朝飛機開了三槍”。為什么不容易想到,因為語言不通,描述同樣現(xiàn)象的認知角度不同。

  再比如“他個子不高,大家都叫他‘小人湯姆’”。能看懂嗎?大概能看懂,說的是體格小巧。別扭嗎?別扭。雖然有“小人國”的說法,但“小人”單獨出現(xiàn),通常是指品格不高尚,用來形容體格就顯得挺怪異。那么不別扭的說法是什么?仔細想想,“小個兒湯姆”就順口多了。

  無論把“發(fā)射了三顆子彈”改為“開了三槍”,還是把“小人湯姆”改成“小個湯姆”,可能都免不了花工夫思量,而且收入多半不會增加,也不一定會得到特別的賞識。唯一的驅(qū)動力只能是譯者內(nèi)心對美的追求:這樣是美的,那樣是不美的,我們應(yīng)該追求美,哪怕并沒有現(xiàn)實的好處。

  我只能找到“內(nèi)心對美的追求”這個原因,盡管這或許是對譯者的苛責(zé)。普通人說話寫文章,錯就錯了,甚至錯著錯著就成了約定俗稱的表達。不信你搜搜看,現(xiàn)在有多少人把“義正辭(詞)嚴”寫成了“義正言詞”,把“攻城掠地”寫成了“攻城略地”。雖說相差十萬八千里,形式、意思都亂套了,但是這并不影響大家日常使用。作者這么做大概無可苛責(zé),譯者卻享受不了這種“特權(quán)”。

  張大春先生曾寫過《用字不妄》,講的是雖然如今火星文發(fā)達,仍然有不少人向他請教,斟酌計較于字、詞的選擇,糾結(jié)于字詞的細微差別。說話發(fā)帖不難,查字典也不難,字斟句酌所反映的,恐怕不是一個社會所能積聚的文字學(xué)專業(yè)素養(yǎng),而是社會大眾愿意講究文字的意愿和好奇心。

  “行路不難,只是辛苦。問路實難,它決定了旅程長遠的價值”。好的譯者,不該放棄內(nèi)心對美的追求。

  本文摘自網(wǎng)絡(luò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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